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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第 9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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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離疾行之中身子停頓了一下,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變。“阿桑,我就知道你會來的。我們從前有過那麽多快活的日子,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我。從上次我們分開之後,我就一直盼著你來尋我。我早下定決心,只要你肯來,我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,我們依舊像從前那樣過日子……”他一邊說一邊走近阿桑,仿佛想抱住她一般。

“南離。”阿桑不得已聲音幹澀地打斷了他的話,“別裝了。你把秀秀擄了來,不就是逼著我來尋你談條件的嗎?這時候就何必惺惺作態?”

南離臉上神情為之一變,收斂起笑容:“我惺惺作態?我故意把季秀擄來?不錯,我是猜到季秀一來,你必然會來祭宮,可是我沒想到……沒想到,你竟然這般絕情……”他神色淒苦,說到後面幾乎說不出話來,神態不似作偽。

“南離,做人不能太貪心。”阿桑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,聲音卻是堅定的,“你不可能既是稷下川英明神武、開一代之先的大祭司,又是姜寨首領的夫君,奢望姜寨和祭宮相親相愛。”

“那你來求我,究竟是什麽意思?要我放了季秀,眼睜睜看著你們在一起?”南離怒氣上湧,唇邊卻漸漸沁出冷笑,“可惜啊,季秀他不領你的情,早同別人風流快活去了,還染了一身臟病,只怕是活不長了。你是瘋了還是傻了,說什麽情願姜寨歸附祭宮,就為這麽一個命不久矣的賤男人?”

阿桑在趕赴祭宮之前,已經簡略聽過蒲柔敘說季秀得病的前後,只是她心中仍存著期冀,更不會因為季秀得了臟病就棄他於不顧。她本來就在為了同祭宮是戰是和的問題猶豫不定,故而聽說季秀被南離帶走的消息後,急匆匆趕來,向南離言說情願姜寨歸附祭宮,只為換得季秀的自由之身,再尋訪神醫,看是否能治得了他的病。

“姜寨同祭宮,彼此明爭暗鬥已經有多年,內耗嚴重。如今姜寨人才雕零,雖同祭宮仍有一戰之力,但對峙之下,雙方必然損失慘重。只恐敵人趁虛而入,到那時候我們都成了稷下川的罪人。既然如此,倒不如姜寨先退一步,大祭司從此掌控整個稷下川,政令通達,團結一心,卻也是稷下川之福。”阿桑低聲解釋著她的想法。

但是南離卻聽不進去。“一事歸一事!你若想率姜寨歸附祭宮,確實不失為明智之舉,我自是樂意之至。但若想借此換了季秀出去,萬萬不能!”他心中失望夾雜著憤怒,唇邊的冷笑卻更甚,“季秀極有可能是稷下川第一個得病的人,他便是如今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!我們稷下川足足數百人因他的所為,即將殞命。為了平息眾怒,我會將他處以極刑!”

“你說是就是?”阿桑大驚,沈聲問道,“證據呢?”

“我是大祭司,我說的話就是證據!”南離氣得語無倫次道。

阿桑的心沈了下去。她知道這種狠毒的事情,南離絕對做得出來。南離從小在祭宮長大,耳濡目染的盡是姜妧等人為了鞏固祭宮權力的顛倒黑白,他習慣於用各種嚴酷、不近人情的手段除掉無辜的人,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。

阿桑沈默了很久很久,她突然間笑了。“南離,你確定?你確定要向所有人宣布,秀秀是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?即使你很清楚他不是,他和其餘的人一樣無辜。”

“這場災難我們稷下川元氣大傷,只怕其間是敵人的陰謀。所有的人當中,季秀身份來歷不明,只怕他是姬姓部落派來的奸細。他也配稱無辜?”南離毫不猶豫地說道。

“南離,我得提醒你,若是你告訴所有人,秀秀得病的話,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。稷下川哪個人不覺得我和秀秀關系暧昧,私下裏必然有一腿?又有誰不知道大祭司欲壑難填,每每主動送上門去求他妻主睡?若是他們知道秀秀得病,難免不會懷疑我也染了那種病。我若得病,你自然難以幸免。到那時候,整個稷下川還有誰肯聽一個即將死去的病人發號施令?”阿桑道。

南離氣得渾身亂顫。自從他從姜寨把季秀帶回來之後,就料著阿桑也許會來祭宮找他要人。他其實是以一種雀躍期待、卻又不那麽情願她來的矛盾心情等著她來服軟的。現在阿桑來了,比想象中還要來得快些,這足以證明她心目中季秀的分量到底有多重。這一事實已經令南離嫉恨不已了,結果阿桑又先說願意歸順祭宮換得季秀自由,其後又拿南離的名譽威脅他。“那就試試看!”南離大聲叫道,“看看究竟是信你的人多,還是信我的人多!不管怎麽說,季秀都是死定了,你既然那麽愛他,等著去收他屍吧!”

兩人又僵持了片刻,氣氛愈發惡劣。南離冷眼看著阿桑又換了幾種威脅的說法,把話說盡,詞窮之後,看著他發了半天呆,竟一句話也不說,轉身離開了。

阿桑離開後,南離悲從中來,忍不住淚流滿面。其實他雖然對阿桑看重季秀的事實滿心酸溜溜不是滋味,但眼下季秀那個樣子,他那爭強的心思卻也淡了,若是阿桑在南離面前同他重修舊好,依偎在一起甜蜜一番,再追憶追憶從前在一起快活的時光,而後伺機軟語相求的話,南離說不定就心軟,把季秀給放回去了。可是阿桑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,撇得很清,非但不肯好言相求,反而撂狠話。南離性情何其高傲,又怎麽會受人威脅?於是兩人越鬧越僵,終於到了這個地步。

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看似主動權掌握在南離手中。他放不放季秀,只是他一個人說了算。可是,事實上,他也是騎虎難下,左右為難。阿桑這樣的絕情,他更不會認慫,在這種情況下平白無故放了季秀,算什麽?既不會換來阿桑的感激,也不能挽回他們漸行漸遠的感情。若是堅持不放季秀,季秀眼睜睜看著快死了,難道直到他死都不叫阿桑看一眼嗎?那樣的話,此後阿桑定然恨南離入骨,他們兩個便再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了。

南離想著這些煩心事,反覆糾結,只覺得無論怎麽選擇都是錯,雖有心不同瀕死之人計較,放季秀一馬,但另一方面卻著實咽不下這口氣。他思慮良久,始終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。

南離哭得累了,背靠著祭宮寢殿裏冰冷的石柱沈沈睡去,一邊服侍的神官、侍者素來知道他喜怒無常,陰晴不定,誰也不敢上前去觸他黴頭。

但是南離並沒有睡太久。睡夢裏朦朦朧朧有人走來,將他擁在懷裏,輕輕撫摸著他的身體,還多次親吻他的額頭。南離想睜開眼睛看究竟是誰那麽膽大包天,又覺得那種氣息很熟悉,很安心,躺在那人懷裏不願醒來。直到那人把手伸進他衣裳裏的時候,南離才睜開眼睛坐了起來。他再次看到了阿桑,他本以為可能會反目成仇、分道揚鑣、老死不相往來的阿桑。他的心狂跳起來,滿心的喜悅,面上卻裝作並不十分在意。其實,他早就認出她了,如果不是認出她的話,怎能容她如此放肆?

南離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。他有些擔心這不過是一場夢,但這夢中的感覺久違而如此美好,他貪戀不已。“你又回來做什麽?不是說要等著我自取滅亡、眾叛親離的嗎?你不是絕情得很,說要一拍兩散的嗎?怎麽又回來了?”南離冷著臉說道,但是他的姿勢早已經出賣了他的心事。

阿桑對南離的冷言充耳不聞,笑嘻嘻地湊上去吻著南離的唇,反覆研磨。南離差點快融化在她這久違的熱情裏,但是他卻用力推開了她:“你到底想做什麽?這一套對我沒用,別以為我會因為這個心軟。”

“我想你了。我想同你快活。”阿桑在南離耳邊低聲說道,語氣裏滿是暧昧。她說話的時候呼吸如纖細的羽毛,拂過南離的耳朵,南離突然覺得心中癢癢的,漸漸開始心癢難耐。

“你到底想做什麽?你把我當成什麽?以為這麽睡我一回就能救出你心愛的秀秀嗎?”南離本想淡定些,高姿態些,但是話到嘴邊,完全變了調,成了一副酸溜溜的怨夫語氣。

“這時候你提秀秀做什麽。他不聽我勸,已經染上臟病了,這輩子也就這樣了。你何必提他煞風景。”阿桑重新把手伸進南離的衣服裏,“你還在生氣?你知道不知道,你生氣的樣子雖然也很美,但是還是笑的時候最迷人。當年我見你沖著我微笑,一顆心立即被迷得找不到方向了。你知道不知道?”

“胡說八道!”南離忍不住鬧別扭,“方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

“你這麽聰明,我哪句話是真的,哪句話是假的,你難道聽不出來嗎?我若不愛你,當年又怎會大張旗鼓娶了你?給你家的聘禮足夠娶十個八個側夫小侍了。”阿桑湊到南離面前,一邊吻他,一邊說道。

南離漸漸放松了戒備。他是一個聰明人,自然看得出阿桑此時確實是真情流露。“姜家母女果然一個個都擅長甜言蜜語。想不到你這麽善於裝瘋賣傻的一個人,哄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。”南離的氣漸漸地消了,臉卻仍然繃著,“說老實話,你究竟想幹什麽?打得什麽主意?”

“你真不明白?我心中實在割舍你不下。我想睡你。”阿桑泰然自若地說道。

極致的歡.愉中,南離心中也曾閃過一個念頭:何必跟快死的人一般見識?索性把季秀還給阿桑,做個人情,姑且忍耐幾天,等季秀死了,還怕阿桑不感念自己大度明事理的恩情?反正季秀沒幾天就要死了,他眼下這般模樣,再也勾引不了女人,什麽威脅都沒有……

但是阿桑卻始終沒有提起季秀。她仿佛真打算和南離和好一般,同南離手挽手,肩並肩地依偎在花樹下,講些悄悄的情話,時不時撩撥挑逗一番,兩人便在泉水中,花叢裏因地制宜,追逐嬉戲。

最後南離體力耗盡,枕在阿桑身旁沈沈睡去了。阿桑才忍著疲倦起身,用早就準備好的繩索將南離捆了一圈又一圈。

阿桑吹了個口哨,四下裏鉆出幾個穿著祭宮服飾的侍者,向著阿桑恭恭敬敬地行禮。雙方對峙多年,正如姜寨內有祭宮安插的眼線一般,姜寨在祭宮之中也安插有做事的人。

“把你們的大祭司藏到旁邊的稷下學宮去吧。註意一定不能讓他發出聲音來。莫妨礙了我做事。”阿桑語氣冰冷地吩咐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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